石之瑜

學運獵巫、社會自殘…理性的瘋狂

2015-01-13 01:57:39 聯合報 石之瑜／台大政治系教授（台北市）

江宜樺是民國以來最能掌握政策情況的行政院長，太陽花學運試圖摧毀他，雖然結果並不算直接成功，但他因國民黨敗選辭官，而國民黨敗選是受到太陽花學運風潮影響，所以仍然有其功效。如今，罷免蔡正元的能量聚集，蔡正元起碼是個典型的立委，能直接除掉他，多少可以證明人民顛覆制度的能量。由於勝選後乘勝追擊，除惡務盡，斬草除根的歡樂氣氛波及知識界，學運界於是士氣高漲。若先不論四處受到壓制的微小個案，只說一些成為集體對象的少數公眾人物，如蔡正元、羅智強、朱立倫之類，甚至馬英九，儼然已是全民公敵，或問其理性何在？讓制度被顛覆，讓做得有效的人受處罰，讓社會不可運作，確實看起來缺乏理性，許多受到驚嚇的藍軍也如此質疑，但他們的質疑只是短視近利的黨派立場作祟，反而助長了學運界的黨派立場。所以，已經有學運界領導人好意建議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低調，免得引起注意。黨派對立原本是菁英爭權奪利的產物，也有助於他們繼續牟利。可是，一旦引發學運界的獵巫潮流，這對菁英政治恐怕終究是莫大挑戰，因為失利的菁英會捲入學運求生，導致對象模糊，以至於靠著政黨對立謀取短期利益的人，無法再簡單訴諸二分法。初期，也許獵巫對象可以鎖定藍營政客，以凸顯滅藍來提振自己的綠營地位，過程中，制度所保障或鼓勵的行政理性與能力，率先遭到摧毀，但是過了這個階段以後，所有社會既定規範都成為挑戰對象，形同社會自殘。但是，人民或社會自殘，恰是掣肘菁英統治的終極手段，導致菁英藉由對立壟斷社會資源的做法，無以為繼。這就是自暴自棄最深層的理性所在。所以綠營看似在學運界的推波助瀾之下坐收漁利，藍營看似全面崩盤，其實崩盤的不只是藍營，而是藍綠菁英階層過去共治所仰賴的規範。比如從文化來說，高中生流行起「性愛是享受」的價值；比如在制度來說，考試的目的是保護菁英還是鼓勵平等已然無解。一股沛然莫之能禦社會自殘自滅，在以摧毀為目的的潮流之下氾濫，綠營家長也受不了。更危險的是，社會自殘所獵的對象，往往從一開始可以控制，到後來失控，就連任何如神的自己，都可能不小心被肉搜獵巫。蔡正元當年幫李登輝打天下，宣揚台灣主義，鬥垮老國民黨，建立台灣國民黨，也曾是參與政治正確過的崛起之星。他今天這個下場，應是我們其他人將來的下場。而這樣的下場，學術界已經有人名之為「理性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