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0日 星期三

椰子樹,象徵怎樣的台灣史

2012-06-20 00:57 中國時報 【廖新田】  前一陣子有兩件小而有趣的新聞,耐人尋味。甫成立的文化部以牽牛花為部徽,有疑慮者認為此花在西方社會帶有頗為負面的意思,龍應台部長四兩撥千斤地回辯;不過,以她的專業,似乎不應該忽略物的象徵往往有不可承受的歷史重量。而文化總會劉兆玄會長在最近台大的畢業典禮上以椰子樹比喻,期勉台大人勿只顧長高不給庇蔭。一時之間,大家陷入了「應該用甚麼樹代表人格與機構」的討論中。我正好研究過椰子樹在台灣的一段視覺象徵史,和劉會長的解讀完全不同,在此提供參考。  西方殖民歷史的視覺呈現,我們會發現椰子樹往往象徵著熱帶的被殖民它者。我曾見過一張一九○八年名為「人類的進化」的法國插畫,把非洲人和椰子樹放在一起,相對於雲端的玫瑰花束和白人。法國藝術哲學家泰納認定熱帶氣候下的藝術不如溫寒帶文明的歐洲,黑格爾的《歷史哲學》也有這麼一段暗示認為黑人沒有歷史與發展精神。日本承襲歐洲殖民傳統,其中台灣是重要指標。一位歷史學者在一九八八年出版《劍橋日本史》中稱日本的擴張是「從松樹到棕櫚」。這個說法可在日治時期大量的椰子樹圖像可獲得印證。  以一九三五年舉辦的大型「始政四十周年博覽會」為例,當時的牌樓、展覽會場的展示設計、海報甚至是獎章、入場券等等,無一不以椰子樹的造型來象徵熱帶台灣,可說是官方塑造的南國圖騰。一九二七年開始的台灣美術展覽,不少本土畫家有志一同地把椰子樹優雅的特色置入風景創作中,成為一波集體的美學化運動。現收藏於北美館的廖繼春《有椰子樹的風景》(一九三一年)描寫當年的高雄火車站,加上《有香蕉樹的院子》(一九二八年)描寫台灣農村的簡樸生活,可說是兩件相當能典型地以地方常見植物來表現台灣的地理特徵。台灣歷史中椰子樹象徵,在造型上因而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當代,椰子樹的造型仍然扮演一定的符號角色,但面貌完全不同於往昔。翻閱任何旅行雜誌,從畫面某一角落幽雅延伸出來的彎腰椰子樹還是白色沙灘、藍天的最佳拍檔;它象徵了悠閒的旅遊,雖然還是帶了點異國情調的歷史遺緒。這時椰子樹就是人生難得半日閒的庇蔭提供者了。想到台大人的未來貢獻若在於提升人們的生活品質與人生享受,或像日治時期的台灣畫家們自信地把椰子樹的優雅造型展現為本土的驕傲與認同,那麼椰子樹在一些人的眼中就不會那麼不堪了。  台大的這兩排椰子樹從日治時期就站在那裡,而民國七十一年啟用的校徽,傅鐘背後一棵直挺挺的椰子樹意味著「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步康莊大道,養恢宏志氣。」頂端抽著新芽則象徵生生不息。劉兆玄會長在汙名化椰子樹前,不知有沒有參考過當年這個集體智慧下的共識?它刊於台大的網頁「認識台大」的第一項,在校訓、校歌、校史與願景之前。  總之,寓物寄情乃人間常態,事過境遷後符號意涵變遷也是可以預期的。但其象徵過往足可添加討論深度與意義,發論者不可不識。(作者為澳洲國立大學文化歷史語言學院台灣研究講座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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